餘簡看著餘美帶著女兒離開，直到對方的背影徹底消失，才往餘家走去。

走到門口，餘簡故意道：“媽，我好像看到二姐了。”

“姐什麽姐？跟你有什麽關系？”餘母瞪著她，“都是一個德行，你有什麽用？送給別人都不要，廢物！”

餘簡抿了抿唇，往裏頭看了看。

之前站在外面沒發現，走近了才看到院子裏竟然有不少鄰居在看熱鬧。

不過想想也不奇怪，餘母剛才的聲音那麽大，院子又這麽小，別說是院子裏的鄰居，就算是院子外的鄰居也都能聽到。

餘簡眼睛轉了一圈：“媽，我剛才都聽到了，佳佳太可憐了。”

“可憐個屁，我還可憐呢，吃裏扒外的家夥，還想帶個小的來蹭吃蹭喝，還有你，今天一整天都去幹嘛了？衣服也不洗，飯也不做？！”餘母狠狠瞪著餘簡。

餘簡低著頭：“我想去外面找工作，賺點錢貼補家用。”

她知道餘母愛聽什麽不愛聽什麽，故意這麽說道。

果然，餘母臉色一變，比之前稍微和悅了一些，上下打量著她：“然後呢？找到什麽了？”

餘簡搖頭：“他們說我看上去年紀太小了，不相信我已經十八歲了。”

“你不就十八歲了？成年了，怎麽不能去幹活？”餘母拎著掃把跳了起來，“你說，到底是哪家，我一定要去跟他們講講道理！”

餘簡繼續搖頭：“我說了，說了很久他們才信我，可是他們又說我人太小，太瘦，沒力氣，不會幹活，說我……說我不能幹活。”

餘簡話音剛落，餘母手裏的掃把就揮了過來：“廢物，連個工作都找不到！”

餘簡看著餘母的動作，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，身體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，腳下用了巧力，踹了一塊石頭過去。

餘母腳下踩中石頭，身體前傾，連人帶掃把一起啪嘰一下摔在地上。

餘簡臉上的害怕更甚，遠遠地就開始喊：“媽，你沒事吧？你怎麽樣？要是摔壞了可怎麽辦？”

餘母人還趴在地上，手裏的掃把依然朝著餘簡揮舞：“你躲什麽？要不是你躲，我會摔倒嗎？還不快滾過來！”

餘簡的手僅僅抓著院子外的門檻，看著餘母的模樣瑟瑟發抖：“媽，我不敢，你不要再打我了，真的很痛。”

說話的同時，她時不時用祈求的目光看著院子裏看熱鬧的眾人，等著他們開口。

餘母肆意慣了，除了自己的兒子跟孫子，對誰都是非打即罵，可偏偏餘家人沒有一個敢出來反抗。

院子裏的人一開始還會出言相助，時間久了，索性就當看了一場鬧劇，看過就算。

此時餘簡露出膽戰心驚的模樣，院子裏有人忍不住出了聲。

“是你要打人，餘簡才躲，你自己摔的，跟餘簡有什麽關系？”

一個人出了聲，其餘的人也紛紛按捺不住。

“都這樣了，還讓餘簡走過來讓你打，你是不是瘋了？”

“這都什麽年代了，還有這麽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，國家都說了，婦女也能頂半邊天，你這是瞧不起女人。”

“你這想法要改改啊，不能因為是女兒就嫌棄，以後沒準還得女兒養你。”

鄰居們一句接一句說著，句句戳中餘母的小心思。

只是這樣的斥責不僅沒有讓餘母回心轉意，反而越來越生氣。

餘簡躲在一旁，見餘母開始積攢怒氣，找準時機添油加醋：“是啊，媽，大家都說女兒好，沒準以後還得我養你呢。”

這話落下，餘母怒氣蹭蹭往上漲，操起掃把就開始三百六十度環繞攻擊。

鄰居們紛紛開始後退，一邊退一邊斥責：“怎麽回事，說不出開始打人了？”

餘母怒目一瞪，轉頭就沖著餘簡過去，手裏的掃把一下又一下沖著餘簡揮舞。

“養個屁，你給我站住，以為自己長大了了不起是吧，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
餘簡開始繞著院子跑，邊跑邊喊：“要打死人了！媽，我們是一個戶口本上的，是一家人啊！”

餘簡前世年紀輕輕父母雙亡，喊起“媽”來完全沒有隔閡，一口一個媽，喊的比親媽還要親熱。

結果這一聲聲喊反而讓餘母的動作越來越麻利。

餘簡又往前跑了兩步，繞了一個圈。

餘母一掃把掃過去，摞在一旁的碗碟碎了一地。

碗碟砸碎的聲音叫醒了怒意上頭的餘母，眼神看過去，看到那一地的碎片，突然悲上心頭，扔下手裏的掃把一屁股坐下就開始哭鬧。

“哎呀，我不活了，我都生了個什麽玩意兒啊！一個個的要把我氣死才好，還不如死了算了！！！”

餘簡蹲在院子一角，聽著這老太太的哭鬧聲，不禁感慨老太太這肺活量，這一聲聲嚎的，楞是沒有喘不過氣的情況，感覺這身體比她還健壯。

她又看向另一邊。

之前餘母拎著掃把追了十幾圈，楞是沒見餘家有人出來，這會兒餘母開始哭鬧了，餘家的門才打開。

餘父拎著一根煙桿子，猛地吸了兩口，不滿地看了眼躲在墻角的餘簡。

“你惹你媽幹什麽？快不快過來！”

餘簡撇嘴。

表面上看這一大家子裏鬧事的就只有餘母一個，實際上這老頭才是始作俑者。

攪屎棍！

她的雙手緊緊抓著角落裏的棍子，緊張的搖頭：“不出去，我媽會打我的。”

餘二嫂抱著手臂，滿臉笑呵呵：“小妹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，你犯了錯，媽打你幾下怎麽了，這是為你好，還不快過來跟媽說‘對不起’？”

餘簡哼了一聲：“打的不是你，你當然沒感覺，有本事你站在那裏讓媽打一頓出出氣。”

餘二嫂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：“小妹，你今天是怎麽回事？越來越沒大沒小了，我可是你二嫂，怎麽跟二嫂說話呢？”

餘簡挑眉：“不是二嫂你說的麽，媽打你幾下怎麽了？你了不起嗎？憑什麽不能打你？”

餘二嫂說不過餘簡，跺了跺腳去拉餘母的衣服：“媽，你看看小妹，也不知道怎麽了，脾氣越來越大，咱們這個家快養不起她了。”

餘母一拍大腿：“養不起就不養了！”

這話音落下，餘家人統統楞在原地。

旁邊的鄰居們也有些驚訝，不過因為之前餘母揮去掃把就要打人的事，這一次他們選擇閉嘴看熱鬧。

“媽，小妹不是故意的，她就是……就是怕疼，”餘大嫂軟聲說道，順便幫餘簡想好了鬧事的理由，“媽，小妹長大了，不能總是打她，有什麽事好好說就行了。”

“可不就是長大了麽，”餘母不滿地瞥了她一樣，又看向餘簡，越看越不喜歡，“我說，國家是不是有規定，小孩子養到十八歲成年就可以不用再養？”

餘家的人齊刷刷楞住。

鄰居們也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“餘簡十八了？”

“這……十八？看著最多十四。”

“好像是有十八歲了，餘簡就比我家閨女小兩歲，我閨女今年二十了。”

“可是看著真不像是十八歲的孩子。”

“還不是折騰的……早些年替她哥下鄉累死累活，好不容易回來了，又住在那種地方，平時又吃不飽穿不暖，能長大才怪！”

“嘖，真是可憐的，這都十八歲了，看上去還這麽瘦，嫁都嫁不出去。”

“嫁出去的也可憐，你沒聽剛才餘美站在外頭，被罵得才叫一個慘！”

鄰居們七嘴八舌議論著，終究沒有一個人大聲斥責餘母。

餘簡倒是不在意他們幫不幫忙，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，別人家家裏的事最麻煩，換成是她，她也不願意管。

這也就是她，才會跟餘家的人鬧起來，換成原主，肯定想著忍氣吞聲熬過去算了。

恨其不爭的人天底下多的是。

這邊鄰居們議論的同時，那邊餘母已經做好了決定，狠狠拍著大腿。

“我要把餘簡分出去，把她戶口分出去，讓她自己獨立去！”

這個決定一出，最先點頭的就是餘二嫂，她惦記餘簡那個小屋子很久了，那小屋子小是小了點，也是一個單獨的屋子，她兒子睡著綽綽有餘。

過段時間找她男人去外頭搞點木頭，擴一擴，就是一間正正好的房間。

餘父拎著煙桿子一口一口抽吸。

餘大嫂於心不忍，低聲說話：“媽，小妹搬出去住哪裏啊？而且小妹力氣小，不會幹活，在外頭也找不到工作，要不然還是算了吧。”

“不行，”餘母脖子一擰，“國家規定了，年滿十八歲就是成年了，就要自己出去幹活賺錢，老餘家不需要吃白飯的人，分，必須分，明天一早就去分，分完就給我搬出去！”

餘簡看了她一眼：“這麽冷的天，我出去沒地方住……”

“誰管你有沒有地方住？”餘母狠狠瞪著她，“老頭子，去把家裏的戶口本翻出來，明天就帶著她去分戶口，就分去集體戶口！”

餘父又猛地抽了一口煙：“老大，你去找找咱家戶口本放哪兒了。”

這話落下，算是一錘定音。

餘大嫂還想再說什麽，被餘老大瞪了一眼，不敢再說話。

餘簡躲在角落裏無聲一笑。

老餘家的人可真聽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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